一

芳华岁月不见愁，蘑菇鱼香唇齿留，

人老常忆少年好，快乐时光总长久。

闲来无事，倚坐在沙发上捧着W.罗尔的书《孤岛》，慢慢的品着香茗。

当读到伙伴们划着小船来到这座美丽的岛上，卡迪特发现了生长在迷迭香旁的几个洁白的小蘑菇时，我的血液流动的似乎正在加速。

因为，书里的一个故事情节是那么的熟悉，触动了我心底里埋藏的一件遥远的往事。尽管有点模糊，但还是像春天里的一棵小草，正在发芽。

放下书，遥眺着窗外蓝天上缓缓飘游的白云。我努力的静下心来在脑海里搜寻着若隐若现的往事，抑制不住的开始激动了起来。

“野磨菇熬鱼汤！”

突然脑袋里一闪念，嘴里的味蕾也似乎活跃了起来，馋涎立马充满了口腔。仿佛很久很久以前的鲜香仍然留存在舌尖上，眼前慢慢的浮现出当年那段有趣的、令人无限留恋的经历。

尽管时间已经很久远了，但是现在回想起来又变的越来越清晰。心里就像是抹了蜜一般，甜滋滋的。

此刻的思绪犹如长了翅膀，飞上了蓝天，把飘散了多年的彩云重新聚拢在一起，从中复原那已经远去的时光，再现过去的故事。

“回眸岁月时光远，快乐还应是少年。”当年由我们自己在野外烹饪，纯粹来自原生态的大自然，没有受到任何污染的野蘑菇鱼汤。给我们带来了无尽的，永远也不可能忘怀的乐趣。

并且这在我的一生中仅此一次，绝不再来。

岁月匆匆，时光如流。1974年，掐指一算吓了一跳，真的是弹指一挥间。曾经的经历转眼就成为了历史，是那么的飘渺，那么的遥远。

当年我在伊宁市七中读初三，那个时候已经是“文化大革命”的后期了，各种政治运动仍然很多，层出不穷。

不是停课闹革命就是到农村去到工厂去，学工学农，真正在课堂上学习的时间并不多。结果让风华正茂活泼好动的我们就像浪荡儿一样，越加的坐不住玩兴更加的高涨。

当听说学校要到伊宁县阿勒斯坦公社二大队去办分校，我们就像是要去游山玩水似的，可乐坏了。

因为，大家都知道，到了那里是不上课的，更不会写作业。至于其他像参加劳动很劳累生活很艰苦什么的，连一丝的念想都没有出现。

可想而知，和老师、父母抑郁愁苦的心情相反，我们终究是“少年玩心压不住，振翅只为翔蓝天”。童趣旺盛少年懵懂，就像是要被放飞了的鸽子。

一个个兴高采烈欢天喜地，满脑子想的就是只要能逃离枯燥乏味的教室就行。更何况还能脱离父母的管束，到阳光灿烂“大有做为”的广阔天地一一农村去。

用一句话概括起来，就是奔向了自由！





二

波涛滚滚望长河，芳菲点点染翠色，

仿佛仙境在眼前，一片欢心齐放歌。

真不知道当年有关部门是怎么想的，只给学校划出了一块荒地。就让手无缚鸡之力毫无经验的老师，带着乳臭未干的学生们白手起家自己动手，一切从零开始来创建分校。

记得当时我们每天的任务就是和好泥托土块，其他班的同学们则是打土墙盖房子。实际上这对于一个成年人来说，都是非常重的体力活。

可见当年政府部门工作的官僚主义、形式化和极端不负责任的作风有多严重。

我们班男生的宿舍离村子比较远，周围除了果园和稀稀落落的长了一些杨树榆树和桑树以外就是遍地的野草。没有其他农民的房院，看上去十分的荒凉。

即便如此，我们却是新鲜感暴棚，兴致高涨欢天喜地。因为，我们追求和向往的就是，这种远离学校和家长的无拘无束的自由天地，任性的放飞自己。

说是宿舍，其实就是不知道有多少年都没有人来过的一间墙壁斑驳灰暗，挂满了蜘蛛网，到处都积满了灰尘。墙角砖缝里躲藏着许多蜈蚣和潮湿虫，给人一种阴森森感觉的土木结构的破旧房子。

并且，这间房屋孤零零的座落在一个大部分围墙已经倒塌，坑凹不平，废弃了很多年的院子里。

宿舍里除了地上的几块砖头和厚厚的尘土以外，什么都没有。

我们又是洒水又是扫地，擦洗积了足有一、二公分厚灰尘的各个角落，搞的满屋子乌烟瘴气尘土飞扬。

完后也不管是否打扫干净了，大家乱哄哄的从院子的旮旯里，搜罗来一堆陈旧的麦桔杆铺在地上。然后再将带来的被褥毯子铺成一长条的通铺，晚上就挤在一起睡觉。

这个院子里除了有一棵残枝断臂，挣扎着勉强活下来的老榆树以外，就是长满了快要掉落的，几朵蔫头耷脑的红黄紫色野花的荒草，显得空荡荡的。

据说这里以前是村委会，后来弃之不用了。

出了院子，有一条曲曲弯弯的狭窄的小路，一直通向南边。顺着小路往前走上百多米后，便是一个高不过30、40米的黄土悬崖。沿着悬崖的边放眼望去，周围几乎都是公社的大片大片相连着的苹果园。

“若到塞外走一走，才知风光多灵秀，不说误入逛仙境，也似桃源梦中游。”就像是在梦里一样，站在悬崖上面往下眺望，却是另一番令人心潮澎湃、激动的发狂的美丽景色。

远处一条波浪翻腾的大河向西奔流而去。

还有几条从大河分流出来，宽窄不一的汊河或蜿蜒穿过很多的河心岛，或者是紧挨着曲曲弯弯的悬崖边缓缓流淌。

被汊河分割开了的河心岛大小不一形状各异，一片片的分布在宽阔的河床上。

因为水源丰富和河水冲积下来的沙土营养充足，这里的鲜花盛开绿草茵茵。悬崖下面的河岸边和河心岛上，长满了浓密的野草芦苇和郁郁葱葱的灌木丛次生林。

河边上有三、五只白鹤在悠闲的觅食，一群洁白的鱼鸥在河面上互相追逐上下翩跹。几只野鸭子不知受到了什么东西的惊吓，从灌木丛中腾空而起，慌慌张张的扑扇着翅膀向远处的一片芦苇滩地飞去。



三

往日岁月如昨天，常忆快乐是少年，

弹指人老变苍容，光阴从来不等闲。

看到平时很少见到的景观让人不由的激动起来，一下子觉得这一片美丽的地方，是那么的灵动和富有生气。

如果说，这里是上帝创造的仙境似乎太老套或俗气了的话。那么可以说，河滩地便是这一片肥沃土地上最美丽的风景。

很多年以后，人们总是喜欢寻找一些风光秀丽景色迷人，适合游玩的地方来娱乐消遣孤寂的心身。而这些地方不仅美如桃花源，但更多的是原生态的壮美。就像是仙界的一块飞地，自然的属性更多更为丰饶，没有遭受到人类的破坏。

现在回想起来，人们想要找的不正是这样一片神奇的土地吗？

看到伊犁河波涛滚滚尽情的向西奔流，毫不掩饰自己的壮美秀丽。河心岛上草青树绿，上帝后花园般的美丽景象，更是令人心旷神怡。

我们的精神为之一振眼睛都放出了亮光。一扫新鲜劲过后，因为破败的院落房屋和荒凉的环境，而渐渐生出的沮丧和失落情绪。

兴奋的大声叫着跳着，使劲挥舞着手臂：“伊犁河！快看，是伊犁河！”

因为分校离伊宁市大约有20多公里远，村子通向外面的是当年农村典型的土石道路。而且年久失修坑凹不平，如果是雨雪天气更是泥泞不堪。

那个年代又没有公交车或其他机动车通行，当地的农民出行全靠毛驴车和马车。交通十分的不便，我们来了以后就吃住在这里，也不到外面去。

一日三餐的饭菜，要到学校临时搭建起来的食堂里去打了来。然后大家随意散坐在宿舍前的一块空地上，席地用餐，当然是没有桌椅的。

印象中食堂只做了一次素抓饭，也是唯一的一次有油的饭。当时，大家欢天喜地的就像是过年了似的。

不过，那一次小宁和建农打饭晚了一点，只吃上了一点桶里的饭底子。结果到了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只要说起抓饭，两个人的眼睛里立即就会闪现出泪花来。

古人说“民以食为天！”此话可能不仅仅是吃饱，应该还包含着吃好。

当年实行的是计划经济，物质匮乏。包括米面肉油糖盐，甚至包括酱油醋等等。所有能够想到的一切物质，都是凭票按人头由国家统一定量供应。

不仅仅少的可怜，并且严格的禁止私人经商做买卖，更没有市场等商品经营场所。

所以每个人的定量票据用完了，就是有钱也难以买到，这是现在的年轻一代人根本无法想像的。更何况当年每个人的口粮中，60~70%，有些地方甚至达到了80%都是玉米面。

最主要的是学校创办分校是迫不得已，蒙混相关部门的临时性措施。当时打发了三、四位年轻一点的老师，带了几个初三的班级学生来建分校。因此，无论是学校方面还是老师，谁都没有把这里当一回事儿。

因此在分校的那段时间，我们几乎就没有吃过几顿正儿八经的饭。别说饭菜质量不敢恭维，甚至大多时候都不够吃。

少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而食堂的伙食又不好，别说是肉，饭菜里甚至连一滴油花子都见不到。我们每天都是或饥或饱说不准，至于营养更别提了，想都不要想。

并且谁都没有干过这种繁重的体力活，那里还有心思去托土块。在分校也就跟着三天打鱼二天晒网的混日子，再说了也从来没有老师或其他人来管我们。

实际上，在印象中那段时间我连老师的面都没有见到过。完全等于放了鸭子，玩的时间要远比干活的时候多的多。





四

若问景色谁首位，心中自然家乡美，

最是快乐人得意，风光从不落南北。

我们大多时候几乎都是在伊犁河边度过的。

游泳、在柔软温暖干燥的沙滩上晒太阳、在灌木丛里寻找野鸭蛋和其他水禽的蛋、翻墙进到果园里偷桃子和苹果……。

就像是在幸福的伊甸园里，整天无忧无虑乐不思蜀，玩的不亦乐乎。

那个年代，没有电视没有电脑没有游戏机没有手机没有半导体收音机……，宿舍里甚至连电和灯都没有。

因此，到了傍晚我和同学们就喜欢到悬崖下面的小汊河边，倚靠在还飘逸着残香的沙枣树下，或坐在绿茵茵的草滩上。

嗅着清新潮湿的空气和野花的清香，静静的看着落日余晖映红了半边天空，红了草地，红了波浪。

远处隐隐传来啼鸣的河滩上空，有几只野鸭子正迎着晚霞飞回巢中。

离我们不远的河面上，几片落叶静静的随着流波起伏着向下游漂去，更加显得傍晚河边的清静和美妙。

小鱼在晚霞中腾跃出水面再跌落到河里，激起片片闪烁着红波的涟漪和水花。还让人感觉到这浓郁芬芳初夏的意景是真的，而不是一幅美艳的油画。

如果是白天，当小鱼跃出水面的一刹那，在阳光的照射下会发出一道道银色的亮光。每当这个时候，许多身白如雪，尖啄红爪的渔鸥就会盘旋在空中，展开细长的翅膀上下轻巧的翩跹翻飞。

然后瞅准了机会便一头扎到水面上犹如蜻蜓点水，灵活轻快的叼起银白色的小鱼后飞向远方。

那个时候，河水没有受到污染，可以直接饮用，喝起来甘醇沁人心脾。

我们每天早晨迎着初升的朝阳来到河边洗漱，完后掬一捧清凉的河水美美的喝上两口，心里那个舒坦劲儿，别提有多爽了。

如今再回头去看，感慨多多。既像是昨天却又那么的遥远，就是在梦里也难以追回逝去的美好时光了。

就因为有了美丽怡人的伊犁河，和这片郁郁葱葱充满了夏季美妙风韵的湿地。还有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生活，才将我们紧紧的拴在了这里。

要不然像我们这些荷尔蒙旺盛的发飙少年，早就会跑的连人影儿都找不到了。

开始我们谁都没有想到，这里是比鲁宾逊漂流的荒岛，还要美妙的多的一块宝地。

野生的蘑菇野菜野鸭蛋和各种鱼，还有苹果桃李葡萄和野杏子等等。非常多而且很丰富，应该是不愁吃不愁喝的。

但是，因为没有那么多的生活经历，更谈不上生活经验。所以，即使在这种不敢奢望有营养，甚至食不果腹的日子里，我们压根儿就没有想起到河里去捉鱼钓鱼，和到河滩草地上捡野蘑菇野鸭蛋来改善生活。

至到有一天吃中午饭，我们打来的又是见不到一丁点油星子的白菜汤，和放了好几天后又干又硬，啃一口准保会崩掉几颗牙的“扎克尔馕”。

(一种在馕坑里烤出来的铁饼状圆形的玉米面馕，解放前是新疆贫苦民众的一种主食。

有意思的是改革开放以后物质空前的丰富了，要什么有什么，人们的生活富裕起来了。如今却又将这种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的馕，作为健康和减肥食品搬了出来，民众趋之若鹜争相购买)。





五

无论光阴多少年，快乐永远记心间，

忆起犹自笑不停，总在身边长相伴。

我、王勇、小宁、建新、谷志刚、小勇、国平、新生、建国、马寿生、艾则孜等人，个个垂头丧气满腹牢骚的拿着馕来到了悬崖边。

因为这种馕吃起来特别刮嗓子，根本没法下咽。而且不好消化，很容易引起胃酸(那时候为了改善口感，吃起来口味好一些，有些地方做这种馕时，会在面里添加甜萝卜和南瓜)。

因此，我们就将这里当作了比赛场地。将“扎克尔馕”当作铁饼看谁扔得远，以此来寻觅点乐趣调剂一下沮丧的心情。

就在我看着“扎克尔馕”像铁饼一样旋转着成抛物线，掉落到悬崖下面的汊河水面上，惊起了很多小鱼上下窜跃。

兴奋的大喊：“快看，我扔的远……！”时，突然，一个念头窜进了我的脑海里。“河里有鱼，为什么不捉来熬鱼汤自己来改善伙食呢？！何况河里还有很多很多的鱼。”

我想起了曾经读过的一本书里描写了一段三兄弟出外寻宝，迷失在了荒原里。因为携带的干粮吃完了，他们就想办法在一个大湖里捕鱼充饥的故事情景。

“唉、唉！伙计们，等一下，等一下。我给你们讲一件事。”

我把捉鱼熬汤，将干硬的“扎克尔馕”泡到汤里吃的想法告诉了大家。

“这样，扎克尔馕保准又软还会好吃一些。”

大家听我这么一说，一下子兴奋了起来。

“是啊！河里的鱼可多了。每次到河里游泳，总会有很多小鱼吮食人的脚指头呢。”

“真的，一到傍晚就可以看到有鱼在水面上跳跃，有些鱼还不小呢。”

“就是的，前几天我还看到有人在伊犁河里钓了几条大鱼，好像还是鲤鱼。”

“可是，可是，咱们又没有钩和线，也没有网……。”

我刚把想法告诉给大家，同学们就一下子来了精神，活跃了起来。就像是演员来到了话剧院里，叽叽喳喳七嘴八舌的争抢着说话。

“不知道野蘑菇和鱼能不能熬在一块吃？”

也不知是谁冒出来了这么一句话。

突然间，刚才还闹哄哄的场面一下子静默了下来。就连我们身边的杨树叶子被一阵风吹的沙沙声，听起来都那么的清晰。

不过，仅仅不到二、三秒钟，就像是燃烧的柴火堆上被泼了汽油，腾的一下子气氛更加的热烈了起来。

“喂喂喂！你们听我说啥，河心岛上有野蘑菇，一下雨就出来了，很多呢！”

“就是的，就是的，上次我们还捡了很多，当作手榴弹追打着玩呢。”

“也不知道这些野蘑菇能不能吃？有好多种呢！”

说干就干，口腹的需求和渴望的美味在诱惑着我们，并且是那么的强烈。要不是天色已晚，又没有钓鱼和其他捉鱼工具，我们就连一分钟的时间都等不及了。

当天晚上我做了很多很多捕鱼的梦，太来劲儿了！要不是尿憋起夜，甚至都不愿因为醒来而中断了美妙的梦境。

其他同学可能一个都没落下的在做梦。因为，半夜里整个宿舍里就像是在会议室里讨论事情似的，非常热闹，一片嗡嗡嗡的梦话声。

有人“哈哈哈！”的大笑不止；还有人在叫喊：“快！快把大桶拿来！”；“你！去按住鱼尾巴！”也不知道他们梦到了多少和多么大的鱼。





六

暖风徐徐来，一片艳花开，

河水轻轻流，夕阳染红彩。

第二天清晨，我们起来的比平时任何时候都要早。

实际上，在天还没有亮的时候，小宁就已经在一片黑暗的宿舍一个角落里摸索着忙碌什么。嘴里还像一个老太婆似的不停的絮叨着：“好！这样也可以捉到鱼。唉！不行，万一有条大鱼呢？……。”

我们在一片吵吵闹闹的嘈杂声中准备好了，盛鱼的桶子盆子和装蘑菇的书包。还有不知道是谁在头一天晚上找来的一付破旧的，但在后来立了大功的撒网。

我、小宁小勇和新生将撒网平摊在院子里的一块空地上，用绵线。还有因为怕线绳不够，小宁乘天黑大家还在睡觉，从建农、建国等几个人的球鞋上偷抽出来的鞋带，胡乱的将破了的大洞眼补好。至于小的洞眼那就太多了，也顾不上了。

这是一条伊犁河的汊河，是从上游绕过一大片河心岛后，紧贴着悬崖边沿蜿蜒流过来的。这些黄土悬崖大多数地方上下陡直，好像是被刀子削过似的，有些底部已经被河水冲刷的形成了大小不的空洞。

河岸边稀稀落落的生长着榆树沙枣树杨树，还有一片片已经结了红的黄的紫色果实的灌木丛和野草。这一片的水势很平稳，静静的流淌着，最深处大约到我们的胸口。

我们就像一群嘈杂的麻雀，叽叽喳喳的互相簇拥着来到了河边，找了一处平缓的水面。

开始小宁先整理了一下网，说他在伊犁木材厂的河边见过有人用撒网捕鱼，他先来撒第一网。

“没有吃过兔子肉，难道还没有见过兔子的长耳朵吗？！”

小宁大声的喊到。

我们则站在他的身后，屏住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出，紧盯着他的每一个动作。将所有的希望全都寄托在了这一网上。

只见小宁信心满满胸有成竹，左手紧紧的抓住网绳的一头，右手将底部绑了很多拇指般粗铅坠的网提起来，看准了水面后回头朝我们洋洋得意的一笑。

“喂！你们把水桶盆子都准备好，就等着盛鱼吧！嘿嘿嘿！”

然后一个转身发出了小公鸡第一次鸣叫时的声音“嘎~！”，将网“抛”向了河里。“卟通”的一声一团黑乎乎的东西直接砸向了水面，激起了一片水花，网没有撒开。

这一下，就像彩色汽泡被吹破了一样，将我们开始寄与的美好期望，击打的连个影子都找不到了。

接着王勇、谷志刚、国平、小勇、……，争闹着要撒网。结果不是将渔网卷成了一股粗绳子，就是搅和成了一堆麻团。

我当然也不甘心，不相信撒不好网，上前去拨拉开人群。学着小宁刚才说的话，嘴里嚷嚷着：“没有吃过天鹅难道还没有见过大雁吗？让开！我也在伊犁河边见过别人是咋样撒网的。”

然后提起了网走到一个高坡处站定，看了看河水的方位将手用力的向前一挥，身子转了大半圈，结果没站稳“卟通”的一声，我也成了网的一部分，和网一起跌进了河水里。

“这那里是在捕鱼，这分明是在砸鱼、赶鱼呢！哈哈哈！”建新、谷志刚、新生和艾则孜他们站在一旁指着我们笑的前仰后合。





七

大河绕边小岛长，水清树绿花艳香，

小白精灵都不见，个个却在草中藏。

人们常说急中生智，其实有时候根本就不需要“智”，靠本能就行。

这不，我们马上就想到了最笨也是最有效的方法。

在闹腾了一阵儿后，眼看着撒不成网。我提议几个人淌进河里，找了一个深过大腿水势平稳回漩的水面。让每个人抓住一个角，等我喊“一、二，放！”然后大家一起放手，一个大约有3、4平方米不规则的圆形撒网“刷”的一声落到了水里。

等我们小心翼翼的慢慢把网提上来，见证奇迹的时候到了！

“哇！快看！有鱼，有好多鱼！”

一阵阵欢呼尖叫声响彻了这条汊河的上空，就连在附近灌木丛里孵窝的几只野禽，也被惊吓的飞走了。

这是我们到了阿勒斯坦公社来建分校后，最令人激动和高兴的一天。

我们兴奋的抓住时机，马不停蹄接二连三的又撒了好几网。

看到捉了差不多有70、80条巴掌大的鱼后，我们先把几条狗鱼(有灰斑，唇上有几条长须，形似泥鳅。伊犁人因嫌味腥貌丑是不吃狗鱼的)捡出来扔进了河里。

然后分工，几个人提着几十条小白鲦小鳇鱼和鲫鱼在河边收拾干净。

一些人去宿舍的院子里支炉灶拾柴火，为熬野蘑菇鱼汤做准备，其他人则淌过了汊河来到了河心岛上。

河心岛很大，南面是浪涛翻卷，一路向西“哗啦啦”轰鸣着急流奔涌的伊犁河。在河的上游约50多米的地方又向北分流出了一条汊河，也就是我们捕鱼的那条河，把河心岛夹在了中间。

这条汊河流到这座岛的下游100多米处，又和主流汇合在了一起，继续向西滚滚奔流而下。

河心岛是长久以来由伊犁河发大水时携带的泥沙逐年堆积形成的。每一片岛都因所处的地理环境和水势的不同，有大有小或长或宽。

有的上面是横七竖八的沟沟坎坎，密不透风的芦苇围绕的水塘。有的生长着成片成片的红柳野刺玫，还有枝头密密麻麻结满了金黄色果粒的沙棘，小拇指头般黑红色果实叫不上名的植物等灌木丛。

我们去的这片岛是沙质土地，除了有几条伊犁河发大水时冲出来的沟渠以外地势比较平坦。上面长满了浓密繁茂的野草，一些红黄蓝白紫五彩斑斓的野花点缀在草丛里，可以看到几只彩蝶在追逐翩跹。

另外，沿着河的岸边还生长着一些低矮的灌木丛。

因为很少有人到这里来，这些环境清静的河心岛实际上也成了各种野禽栖息的乐园。

阵阵清凉的微风紧贴着伊犁河的水面飒飒吹来，卷带着河水潮湿和混杂着发霉的枯枝野草以及花香的空气，充满了大自然野性的味道。熏染的河心岛上就像是草原一样绿意缱绻，一片夏季美丽的风韵尽情的展现在我们的面前，放眼望去令人心旷神怡。



八

美味应是蘑菇汤，添加河鱼更鲜香，

快乐少年难忘怀，至今梦里还品尝。

我们到来之前岛上没有一个外人，在灌木丛的边上有几头褐色母牛悠闲的低头吃着花草，旁边还有二、三个小牛犊跑跳着打斗。

见我们走过来，母牛抬起头朝我们看了看，“哞哞”的叫了几声。似乎是在告诫玩耍的小牛“注意这些来的生人”，然后又自顾自的吃起草来。

每当我们走过一片绿茵茵的草地和灌木丛时，就会有受到惊吓的野鸭子和其他水禽，慌恐的扑扇着翅膀“嘎嘎咕咕”的窜到空中，向河的对岸飞去。

这是一片诗情画意十足，梦幻般的桃花源。原生态自然景色浓郁，非常宁静令人陶醉的地方。

“快来呀！这里有蘑菇！看，那边也有。”

这时候有人开始兴奋的大声叫喊了，其实我已经看到了眼前的草丛里也有三、五朵白色的蘑菇。

因为蘑菇被高出许多的野草遮掩，只有走到跟前才能看到。

可能是昨夜和清晨下过一场小雨，每往前走二步就可以发现几个，有时候甚至是一片。因此，看起来野蘑菇非常的多。

“一朵蘑菇真好玩，细雨润后争出园，待到云散太阳出，胖头娃娃撑雨伞。”

这种野蘑菇和鸡腿菇非常相似(鸡腿菇是后来才知道的)，白色鲜嫩，闻起来有一股淡淡的肉的香味。

蘑菇的顶部有一部分是浅浅的咖啡色，还没有打开的伞上有一圈圈也是浅咖啡色斑点的小皱褶。

由于这些野蘑菇生长出来的时间不长，而且当天还是阴天，不然的话被炽热的太阳照晒，伞会打开并且很快就会变黑的。那样的话估计就不能吃了。

这些个个都像精灵似的小胖家伙看上去娇嫩诱人，惹人怜爱。

有的孤零零的挺立在绿草丛中，有的就像情人似的亲密的紧紧依偎在一起，还有的三、五一簇的相拥一堆。

野蘑菇因为是白色的，走到跟前，在绿茵茵的草丛中特别惹眼引人注意。

它们就像是上天赐予我们的仙果，在这片纯净的沙土地上专门等待着我们的采摘，只要拨开周围的青草，用手捏住伞柄轻轻的一拔就摘下来了。

实际上我们没有费多大的功夫，就捡了很多。

等回到院子里以后，大家把各自采摘的蘑菇倒在了一起，围蹲在地上一看，结果野蘑菇有好几种。

“嗳！那个是狗尿苔，是狗往树上撒尿后长出来的，不能吃！”

蹲在一边的王勇指着一块巴掌大的深棕色片状的蘑菇大声的警告。

“把那个薄伞发红的也拿出来，听说只要颜色好看，是艳丽的就是有毒的。”

“还有那个扁小的，发绿的应该也是有毒的。”

“喂！你们挑选认真些，千万别把有毒的蘑菇混进去让大家中毒了！”

人们围在跟前，一边看着我和小宁小勇新生他们分捡着野蘑菇，一边叽叽喳喳七嘴八舌的说着自己的看法和建议。

看起来来同学们还掌握着不少的野蘑菇知识呢。

其实，我的关注重点主要还在小宁身上。

“去啥外！什么绿的红的，哪有那么多的毒？！搞不好还更好吃呢！”

“你们不吃更好！我吃！”

因为，这个家伙一边捡蘑菇，嘴里还一边嘟囔着。

结果我还真从他扔进桶里的蘑菇中挑出了几块深棕色的狗尿苔，还有红色和桔黄色的野蘑菇。









九

总把往昔作畅想，少年欢乐记心上，

美好生活作回忆，蘑菇鱼汤还溢香。

最后，我们挑选出来的，像鸡腿菇似的白色野蘑菇足有大半水桶。

因为没有锅，我们把收拾好的蘑菇和鱼一股脑儿的全部倒进了白铁皮水桶里，然后将清澈冰凉的河水倒进去后放到院子里事先支好的土灶上，开始生火烧煮。

炊烟袅袅升起，大家纷纷围在炉子旁边，谁都不愿意离开一步。

难抵改善伙食的巨大诱惑和马上就要见分晓的鲜香美味，含着满嘴的口水睁大了双眼热切的期待着。

“咱们应该在厕所旁边吃野蘑菇鱼汤，万一中了毒灌上一些屎尿吐的快，而且能吐的干干净净！”

一个同学不合时宜的突然冒出来一句半真半假的玩笑话，结果招来了一阵阵的笑骂声。

“要不然放上一些大蒜，听我奶奶说如果有毒的话大蒜会变颜色的。”

有同学提议。

“现在上那里去找大蒜？算了吧！哪里来的毒？没事的。”

很多同学已经等的不耐烦了。

“就是的，哪里会有毒！咱们在摘野蘑菇的时候有些上面还爬着虫子呢，要是有毒的话虫子早已死掉了！”

不过，一阵独特的，谁都不曾品味过的奇妙鲜香正在随着野蘑菇鱼汤沸腾后冒出的热气，慢慢的从水桶里飘逸出来，向院子的四面扩散，弥漫在周围的空气中。

这个美妙绝伦的鲜香味道，立刻将同学们关于蘑菇有没有毒的想法和议论，冲击的烟消云散。就像是根本不曾有过议论似的，连一丝影子都没有了。

人们现在唯一关心的就是，野蘑菇鱼汤什么时候能熬熟？

本来肚子就饿的“咕咕”叫的同学们，个个望眼欲穿垂涎欲滴。眼睛瞪得像铃铛，大张着嘴目不斜视的紧紧盯着火苗上的铁桶，眼珠子随着翻滚的白花花的蘑菇和鱼上下翻飞。

才长出来的喉节正在急速的上下移动，嘴角处挂着一粒比珍珠还要亮的东西，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

铁桶里沸腾的“咕嘟嘟”声响，越来越压不过另一个从围着铁桶的人们吞咽口水，和肚子里发出的越来越大的声响了。

真想不到，只放了几把粗盐，没有任何调味料，甚至连皮芽子(洋葱)都没有放的野蘑菇鱼汤，闻起来居然那么的鲜香美味无与伦比。

熬煮的野蘑菇鱼汤就像是知道了我们“馋涎已滴三尺余，愿将肚子作桶皮”的心情，挑逗着我们的味感神经。沸腾的越来越欢畅，鲜香美味四散飘逸的更远更欢快了。

就在这时候从远处小路上传来了一阵阵急促嘈杂的声音，还有“快点！快走！”的催促声。

这是闻到了野蘑菇鱼汤，奇妙鲜香味道的其他班的同学，正在往这里赶来的急促的脚步声和说话声。

“慢点、慢一点，大家不要着急。小心烫上了，人人都有份。”

我和小宁、小勇一边维护秩序，一边向手里拿着各种各样饭碗，向前拥挤过来的同学们喊着。

“要不要先尝一下再说？吃上一、二块。不要一下子吃完了，还不知道这些野蘑菇有没有毒呢？！”

“我先尝、我先尝！我不怕毒，等我吃过没事后你们再吃！”

其实要抢先品尝的话是从很多张嘴里，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喊出来的。





十

总是惹的梦不宁，不知招得何处神，

常常夜半入仙境，应是当年小精灵！

等到我和小宁反应过来，想挤进去抢捞上一口半碗的。却惊恐的发现经过刚才一番风卷残云般的争抢，那一桶野蘑菇鱼汤早已变成空桶了。

不过，还是小宁脑袋瓜子聪明机灵，动作快。乘着其他人在舔食碗里的残汁还没有反映过来时，马上一个饿虎扑食，抢过斜倒在一边的铁桶来用水冲涮了一遍。

然后倒出了半碗漂浮着野蘑菇残屑和几根鱼刺的汤水，总算是品尝到了野蘑菇炖鱼的鲜香美味。

吃完野蘑菇鱼汤的同学们绝对没有想到，离开家后这么长的时间，在这个偏僻的农村一隅，居然能吃上这一辈子都难以遇到的神仙宴饮才有的美味。

而且这种鲜美味道是那么的独特，给人以飘飘欲仙的感觉，并且会留下永恒的记忆。

“太好吃了！这是我这一辈子吃到的最好的美味。”

“哎！我觉得天上的神仙们，可能就是吃的这种饭吧！”

“尔明、小宁，咱们明天再去捉鱼捡野蘑菇去吧？！到时候再找上两个桶，一定要多熬煮一些！这次吃的一点都不过瘾！”

“就是、就是！明天要煮上二桶，不！是三桶、五桶……！”

尽管已经吃完饭了，大家还是不愿意散去，依旧围在一起眉眼飞扬喜笑颜开，夸赞着野蘑菇鱼汤是有生以来头一次吃过的绝世美味。只能用舌尖和心灵去感知这道美食带来的快乐，盛赞就是山珍海味也难以与之相比。

这个时候小宁和小勇正躲在一个角落里，吮吸着不知从那里找到的鱼骨头，我看的有点发懵。

最可怜的是我端着新买的花边大瓷碗，伸长着脖子，眼巴巴的盯看着比洗了很多遍还要干净的铁桶发呆。精神恍惚的像祥林嫂似的，嘴里絮絮叨叨着：“要是能喝上一口汤就好了……。”

不过，尽管我最终没能吃上野蘑菇鱼汤，从此以后，也再不可能品尝到这种绝世美味。

但是从同学们“品味蘑菇鲜鱼汤，不恋王母宴饮场”意犹未尽的表情上和打着浓重的饱嗝，以及在熬汤时窜入全身味觉神经的味道中，就像是亲自吃过了一样。

知道了野蘑菇鱼汤令人陶醉、无与伦比的奇妙鲜香。并且就此牢牢的烙印在了脑海深处，令我终生难忘。

奇妙的是至到今日，虽然头脑经历了几十年人生风雨的洗刷，很多往事早已被遗忘的干干净净。但是那一年在分校的经历却记忆犹新，好似昨天就在眼前。

只要一想起来那种勾人魂魄的鲜香马上就会从脑海的深处释放出来，紧紧的缠绕在舌尖上。尽管感觉似乎又新鲜又有点陌生，但是我非常清楚那是野蘑菇鱼汤的味道。

就在那一次，除了说在厕所旁吃野蘑菇鱼汤，以随时救治中毒的人的那位可怜的同学，估计他的话被老天爷听到了。在吃过野蘑菇炖鱼后，嘴唇红肿的就像是一个刚出炉的面包以外。

其他的同学则个个红光满面神釆飞扬，甚至包括只喝了半碗涮过铁桶残羹的小宁。而且，第二天参加劳动时他们比其他班上没有吃到的同学干劲都大，还多托了近一倍的土块呢。

就在我们兴致勃勃的计划过二天等下过一场雨后，再去捉鱼采蘑菇炖汤时，分校停办了。实际上这对我们来说实在是一个不幸的消息，当天我们就返回了伊宁市。

人生真的是奇妙无比，有些事看起来非常的简单，伸手即来。可是往往又匆匆擦肩而过，变得遥不可及，以至从此无缘。

谁也没有想到，我们这一去就是红尘风雨一辈子，无缘再回来。最终成了“梦中红霞流水声，鱼跃白菇作绝影”，留下了无尽的遗憾和眷恋。

就像是剧才开场便宣布谢幕了一样，这也成了我头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亲手炖煮无比鲜美的野蘑菇鱼汤。

分校最终没有建起来，但是那段美妙的少年经历却因为有了天赐美食的润色，在分校的短暂生活也就成了我们学生时代的一页小小的艳丽彩章。

对野蘑菇鱼汤“今生何处再寻觅，闻香只在回忆里”有着无尽的感慨。

这段经历给我们留下了今生难以忘怀的一个有趣美好的记忆。每当我回忆起来，即便是正在缠身的烦愁也会烟消云散，消失的无影无踪。

“真是美妙绝伦的岁月！可惜光阴太匆匆，弹指一挥间！”

(原创。网络配图，致谢！十自拍)

2019.10.13.成都。

2021.4.25.重新整理，成都。

(网络配图，致谢！十自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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